肾内科见闻（二）
杨孝雪
核酸检测结果一出来，护士便让老公从待筛病房搬到16号病房。刚进去时，只有一个穿白短袖T恤的年轻胖壮的小伙子躺在床上，他的眼睛紧盯着手机，手机的音量一开始很大声，见我们进来，立即开低了音量。
我小心地搀扶着老公躺在床上，刚躺下一会，从门外推进来一个病人，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，他坐在轮椅上，脑袋无力地向右耷拉着，头上的白发所剩无几，毫无血色的脸上刻着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皱纹，他目光呆滞，一双枯瘦的双手平放在轮椅的扶手上，那双手随时都会从扶手上掉落下来。最显眼的是，他的腰间挂着一个尿袋。
当护士和一个矮胖的中年女人用力把他往床上挪时，他“啊啊啊”地大叫着，叫得惊心动魄，整层楼都能听见他痛苦的叫声。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，再仔细一听，我猛然一惊，这不是昨天中午从隔壁病房里源源不断发出哀号的那个老人吗？他此时不断地叫唤，显得痛苦不堪，仿佛一个到了癌症晚期，疼到骨髓的病人。
“老人疼得这么厉害，怎么不给他打止痛针呢？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“乖，不叫了，不叫了，你看，没把你怎么样啊！不怕不怕。”穿着绿衬衫的矮胖妇女像哄孩子似的对着老人说，老人顿了顿，又开始“啊啊啊”叫了起来，像刚失母亲的可怜孤儿一般。
矮女人索性转过身去整理自己的东西，不再理睬他了。于是我跟她搭讪了起来，从她的话语中我知道老人今年已经八十九了，有三个女儿，老人当过朝鲜志愿兵，上过越南战场，患有老年痴呆症，如今肾又有了毛病，她不是老人的家属，只是老人女儿们请的一个陪护……望着病床上虚弱无力声声惨叫的老人，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想出他当年驰骋疆场的风姿飒爽，心底里升腾出一阵凄凉。
不多久，一个大约六十的女人出现在了病房里，是老人的大女儿，她为老人买来了水饺，叮嘱陪护要赶紧给老人喂下，“我还有事，得接孙女放学，还要回去照顾老伴。其她两姊妹还在上班，都没有空来。我就先走了。”她一边说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望着女人匆匆离开的背影，再看看目光空洞骨瘦如柴时日无多的老人，“幸好老人现在痴呆了，否则他该有多么的伤心哪！”我禁不住地哀叹道。然而，当我的目光再次投向他时，我看见，那张苍老的脸上不知何时闪烁起了泪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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